水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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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村,秦岭深山的那抹阳光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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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赵翔山水自然保护中心

中国叫朝阳的村庄有很多,但当我在车上颠簸了一天,沿着被深邃的峡谷遮蔽了阳光的乡间小道蜿蜒前行了数十公里之后,我觉得我要去的这个至少不是真的那一个。

朝阳村位于汉中洋县,这个处在秦岭山中的小县城曾因发现了最后7只野外朱鹮而知名,如今,早年的朱鹮种群正在逐渐增加,并已扩散到周边的很多区域了。在朝阳村旁边的华阳镇上,向定乾大哥带我们去看朱鹮,屋前的一棵大树上,停了好几十只,傍晚迎着夕阳回巢的时候,翩若惊鸿,展翅的朱鹮飞起来像极了挂在枝桠上的彩虹。

展翅的朱鹮摄影/长青-陈鹏

朝阳村位于长青保护区和佛坪保护区之间,因为是人口聚集的村落,属于保护区中被“挖”出来的一片“飞地”。为了增加保护的完整性连通廊道,山水和长青保护区管理局、山水伙伴合作,推动当地社区成立了“朝阳村自然保护小区“,将这块“飞地”通过社区的力量保护了起来。

朝阳村的地理位置

朝阳村地处秦岭以南,这里气候温润,生活习惯很多还是和四川相似。秦岭以太白峰为最高峰,南北异域,我记得李白写过“西上太白峰,夕阳穷登攀“的句子,很是豪迈。汉中平原位于秦岭以南、巴山以北,作为蜀郡的北大门,武侯在北伐魏国的时候,曾经在这里驻守了很长的时间,最后葬在离洋县不远处的勉县定*山下。

在太白县城,我吃到了近年来最好吃的一碗油泼面,典型的陕西的味道。而翻过了秦岭到了南坡,海波家迎接我们的晚餐却是一顿四川火锅,地道的麻辣味。

海波是朝阳村的村民,三十六岁,朝阳村自然保护小区的带头人,两个可爱的女儿的爸爸。过去这些年朝阳村的保护和发展工作,都是海波和保护中心的骨干们一起推动进行的。

海波家在山沟的最深处,两层房子,隐约在树林里,这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读过的《空谷幽兰》里那群在终南山中隐居的人们。作者在文中这样写道:“他们所需不多,一些泥土,几把茅草,一块瓜田,数株茶树,一篱菊花,风雨晦暝之时的片刻小憩”。中国山村的农民,很多时候不是隐士,但对自然和物质的索取,也有着自己的克制。

01养蜂人的世界

在年轻的时候,我想过做一个养蜂人,可以漫游世界,随着花期一路北上,过上“逐水草而居”的生活。

清晨的时候,我们沿着山路去看海波的蜂场。

海波家门口种满了山茱萸,正是逐渐变红的时节,一个个憋红了脸似得吊满枝头。山茱萸在当地叫做“枣皮”,药效有点像枸杞,也是重要的药材。

深秋时节枣皮红

“这一片山头是我们的,早年种满了厚朴,估计有上万株”。

朝阳村处在深山,村民在自留山上种了很多的厚朴,这是另外一种很有名的药材,和“杜仲、*柏“并称为三大皮类药材。靠山吃山,一棵成年的厚朴大约可以卖到30块钱,厚朴的皮剥完之后,树就死了。

“如果树长得好,会有人来收树干,可以作复合木板。这样一棵树又可以增加一定的收入。”

一路走,海波给我一路介绍蜂蜜。对于养蜂人,蜂场是最重要的。因为一个地方蜂可以采的花蜜终究是有限的,因此占据了最好的蜂场,就意味着有了最好的农田,或者买到了最好的楼盘。

海波家的蜂场所在的地方有一幢老房子,如今早已无人居住了,木质的房子潮湿凌乱,周围杂草茂盛,但房子结构还在。

蜂箱散落在老房子周围,每一个蜂箱都有蜜蜂在嗡嗡的进出。

散落在海波家老房子周围的蜂箱

“这个蜂箱估计完了。”

走着路,海波突然停下来打开了一个蜂箱,里面果然一只蜜蜂都没有,只剩下些许的蜂蜜残余。

“胡蜂会来杀死蜂王,整个蜂箱也就不行了。”

海波和他的蜂场

海波看着蜂箱里的痕迹,就能猜出蜜蜂是什么时候走的。中华蜜蜂本身就没有被完全驯化,属于半野生,人们只能招引它们,并不能完全管住。

“如果我们照顾得不好,它们也会重新回到自然里。”

和我们同行的还有顾有容的学生小胡。老顾是我们的老朋友,著名的植物人,现在在首都师范大学做副教授。小胡正在朝阳做传粉昆虫的调查,他的研究,就是坐在一棵开花植物的旁边,在一定的时间内记录采粉昆虫种类和数量。我觉得这也是一份和养蜂人一样浪漫的工作,如果我年轻几岁,估计也会忍不住跑去做顾有容的学生。

养蜂人当然是辛苦的,需要照顾蜂箱,还要应对频繁的天气变化。不过今年是蜂蜜的丰收年,海波收了斤,按照每斤50元的收购价,能有8、9万的收入。

“去年因为雨水太多,蜂蜜歉收,但因为今年都是丰收,蜂蜜太多,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

做农业的人总会遇到这样的问题,灾年收成不好,而丰年又害怕跌价。一个农民并不能有效的面对市场,以及拥有议价的能力,这是这些年来不断有人推动社区组织化的初衷。

一路上,海波给我介绍了很多的植物,以及其中哪些是蜜蜂喜欢的。这些年,在娇兰的支持下,山水支持朝阳村也种了不少的蜜源植物,希望可以增加蜜源。道路两旁的拐枣,正在慢慢长出颜色出来。

蜜源植物拐枣(左)、蜜源植物商陆(右)

下山的时候,山色郁翠,风波跌宕,山本来是死的,但是因为有了树,有了动物,有了人,这座山仿佛可以穿越过亘古的时间,有了生命和性格。

就如同蜜蜂和花粉,人与山的关系是否也该如此呢。

02自然教育和保护

我们在朝阳村的第一场讨论,是关于自然教育的。

我们这次来,大熊猫和森林保护团队的冯杰、海燕他们希望组织一场当地孩子参加的自然教育活动。过去几年,朝阳村自然保护小区做了不少自然教育活动,但本地的孩子依然缺乏对于家乡的了解,因此他们一商量,觉得也应该给村庄里的孩子提供认识自然的机会。

争论的核心是安全,村里的老领导觉得安全不可控的前提下,做这个事情风险很大。但海波充满了信心,觥筹交错之中,海波不断表达着首先要确定是否做,如果做的话,所有的问题都是可以想办法解决的。

海波有中国农村人的很多特质,不善言辞,吃苦耐劳,同时也依然保持了年轻人的精神,比如勇于闯荡、敢为人先。海波从前几年慢慢开始做自然教育,也认识了一些人,靠着朝阳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和他的口碑,他说今年自然体验收入就有好几万块钱。在深山之中,这当然算一笔不小的收入。

一个村庄开展自然教育的挑战在于,自然教育通常是以户、个体为单元开展的,但自然教育所利用的自然资源很多时候是属于集体的。这就需要处理个人和集体的关系。

海波告诉我:“村子里现在只有两户人家有接待的能力”,他希望有更多的人加入一起做。自然教育需要解决住宿等一系列的基础设施的问题,这是一笔不小的投入。海波有着第一个吃螃蟹的勇气,同时还能保持让更多人参与的初心,他正在成为一个日益自信的带头人。

在乡村振兴的时代背景下,中国的村庄或许未来都会面临两个方向上的选择:

一个是把本地的农产品卖出去;一个是通过旅行把外面的人带进来。

不管怎么样,这两种方式都需要以一个良好的生态环境为基础,而这种将自然和收入建立关系的努力,正是让朝阳这个位于两个重要的保护区中间的村庄能够保护起来的最美叙事。

回到北京的时候,我看到了海波他们带着孩子们做自然教育活动的照片,孩子们高兴极了,笑容都写在脸上。

海波带着孩子们走进森林摄影/熊玲姝

笑容写在孩子们的脸上摄影/熊玲姝

03一个村庄的寻常

后疫情时代,刚刚结束的IUCN大会再次强调了“承认和支持原住民及当地社区在保护方面的权利和作用。“其实原住民使用自己的自然资源本来无可厚非,但由于外部性,使用这些自然资源就不能是完全无序的,而需要考虑到对外部的影响。比如流过朝阳村的左溪河和酋水河会汇入汉江,最终流入长江,河流把这些人连接了起来,朝阳村的人使用河水的时候就不得不考虑其公共性。

在很多人的眼里,原住民是保护的对立面,是威胁和挑战,进入了现代生活的人们,大概很难明白一个村庄原来该有的样子,但其实,一个村庄,既不是万恶的破坏者,当然也不是修行的隐士。他们是丈夫、是父亲、是儿子,他们每天做的事情,是更好的生活。他们的生活本就和自然密切相关,我们需要的是找到既能支持生活,又能尽量保持自然原貌的方法。

只不过随着城市化,年轻人不断离开,在乡村振兴和共同富裕的背景下,我们需要一起来回答诸如“朝阳这样的农村未来将如何”这类问题。

探索朝阳这样的问题,和英雄无关,需要的是每一个平凡人的日常和参与。每一个人在社区里面都是一个点,而这些点因为各种关系罗列、联结成了一张网,任何一个事情,纵然是在一个点上的使力,也会让整张网震动起来,这或许就是费孝通老先生说的乡土世界中的“差序格局”。

所以,一个村庄的发展很难只聚焦在一个人身上,我们需要更多的海波。

离开朝阳的时候,阳光正好,我觉得“朝阳”这个名字或许就是对身后那个村庄最好的描述和祝愿了。

山林中的朝阳村摄影/*建

原标题:《朝阳村,秦岭深山的那抹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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